79第七十八章

第七十八章

唐府最近确实很热闹。

吕大夫、程先生、舒鸿宇都回来了不说,唐木一家更是比他们早到了一年多。

其实,自从唐木匠过世,家里开了海货铺子后,唐木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,不再整天打家具。好像是少了某种包袱一样,唐木整个人恣意了不少,把‘精’力放在了他更感兴趣的各种‘精’巧机关上。

唐宁十分乐意自家大哥这般生活,如今的大哥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价值,有了人生的目标。每次看着大哥工作时脸上的光彩,他甚至觉得,自家的大哥根本不是匠人,而是一个艺术家。

父亲在世时,唐木很在意父亲的看法,只觉得自己是家中长子,应该继承父亲的手艺。父亲去世后,唐宁虽然是弟弟,却也是家中最有话语权的人,他不想分家,唐云也不想,唐木坳不过两个弟弟,所以至今唐家三兄弟都没有分家。

按照大昭的律法,有唐宁在,唐家就算是官家,唐宁名下的几百亩良田,唐云手里的万贯家财其实都算是唐家三兄弟的共同财产。

这样算来,其实唐木早就算有钱地主阶级了,不过他人老实,‘花’着兄弟的钱总是别扭,一直坚持着原来的清苦生活。

好在后来铺子开了以后,唐木打理铺子,自己做了东西,铺子里的工匠仿了卖,不怎么做木匠活了,于是唐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赚了多少钱,账目模糊,老实人唐木糊涂了。

再加上唐云的糖衣炮弹,唐宁的思想教育,老实人唐木怎么可能斗得过两个‘奸’猾狡诈的弟弟。

从家里多了个烧火小丫头开始,再到小儿子的‘奶’妈,大‘女’儿的教养妈妈等等,人多了,自然要盖房,要扩建,随即‘花’钱也多了,家事用度也复杂了,大嫂目不识丁怎么管得过来,顺理成章的,家里有了管家,由俭入奢易,不知不觉,唐木成了名符其实的地主老爷。

一年前,唐宁终于用唐云送来的商船图纸成功‘诱’拐自家大哥举家搬来京城。

对于搬家,唐大嫂也没什么意见,她虽然是个村‘妇’,却有自己的打算。自家‘女’儿已经十一岁,在这会应该开始相看人家了,唐家今非昔比,齐大非偶,自然不能把自家闺‘女’嫁给村里人,凭小叔的面子,在京里找个‘门’当户对的人家才是正理,早早让闺‘女’过来见识见识,学学京里的规矩总不会错。自家儿子也五岁了,正好到了启‘蒙’的年纪,来京里跟着状元叔叔是再好不过了。

一年前,借着给侄子启‘蒙’的的机会,唐宁给唐家族谱排了辈,以“安居乐业”排了四代,四代以后自有后人添。

根据家规,唐家‘女’儿也是排辈的,以前的名字不算,唐宁重新给小一辈起了名。大侄‘女’起名唐安然,小侄子起名唐安钺,唐钰的名字是程先生起的,自有意义,唐宁便没有动。

自此,唐家才算有了官宦人家的样子。

家里孩子多了,气氛就是不一样。

程先生回来后便接手了三个小孩的教育工作,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,也许是因为心事少了,他柔和了很多,面对三个小豆丁,丝毫没有先生的严厉,只有爷爷的和蔼。程先生是打定主意退休了,如今他从不过问唐宁在官场上的事,除了教书,就是和吕大夫聊天下棋,和水明轩吃吃喝喝,好不自在。

倒是吕大夫,明明比程先生大十多岁,可事业心还是很强,回来以后一心扑在自己的书上,偶尔也给人看看病,顺带教几个孩子练练拳什么的。

三年没见,变化最大的却是舒鸿宇,所谓男大十八变,经过三年的磨砺,当初那‘毛’头小子彻底变成了一个温文尔雅却不失风流大气的君子模样。

当初,他就是顶着一路大姑娘小媳‘妇’的的目光回来的。

现在他只要一出‘门’,更是盛况空前。几乎所有的姑娘看到他的那一瞬都眼放光芒,像是中了魔咒一般,他一皱眉,所有人都替他发愁,他一弯眼,所有人都觉得心塌了一角。

唐宁不清楚舒鸿宇这三年经历了什么,他只知道,不知不觉中,舒鸿宇的目光带着悲悯,他的眉眼变得柔和,他的一举手一投足,都带着光风霁月一般的风采。

就连从小看他到大的唐宁自己,偶尔也会闪神。

还好,如此妖孽的人物,是个宅男。从回来以后,他就一直呆在房里制‘药’,估计也是被外面热切的‘女’人搞怕了,舒鸿宇是能不出‘门’就不出‘门’。

这天一早,唐宁照例带着三个小萝卜头在‘花’园里晨跑锻炼,然后不出意外的,在舒鸿宇练剑的时候黏住脚。

虽然唐宁照例摆出一脸无奈,其实他自己也想看,不得不说,看舒鸿宇舞剑是一种极致的享受,同一个招式,哪怕天天看也看不腻。唐宁怀疑舒鸿宇之所以一举一动间都带着的难言的魅力,是因为他十年如一日的练着世上最好看的剑招。

看完舞剑,一家人吃完早饭,唐宁便收拾收拾去了吏部,今天他新的职位就要定了。

职位安排的结果与他想的稍有偏差,他本来想做国子监博士再随便兼任詹事府一个小职位,结果却是詹事府丞兼任国子监助教。

左右都差不离,詹事府丞正六品,助教从六品,说来还是他占了便宜。

估计也是因为詹事府和国子监都不是什么重要实权部‘门’,也没什么油水可捞,所以他只是稍微疏通了下,‘交’足了钱,加上林清羽的‘交’代,吏部的人才给得这般痛快。

自己的消息确认后,唐宁也顺便打听了下熟悉的几人有什么变动。

赵谦还是万年不变的御史,只要他不再出什么惊人举动,唐宁估计他是要在这位子上终老了。若是在以前,唐宁可能还要担心下赵谦的脾气,现在倒是轮不到他‘操’心了。

当初他老婆赌气回了仓平县,奈何娘家爹娘早死,哥哥嫂嫂不让她进‘门’,多亏了金永福暗中把自己一个小院给她住,又吩咐自家老婆时常照看着,才让他老婆少受了很多委屈。

赵谦回来接老婆时,自是感念老友的帮助,他又经历了几番‘波’折,在鬼‘门’关转了一圈,看开了不少,何况唐宁这个受害者也原谅了金永福,金永福又诚心悔过,所以赵谦先前对金永福的些许芥蒂也就消弭殆尽。

承了金永福的情,赵谦便想着对老友回报一番,但是金永福儿‘女’成群,有钱有闲,什么都不缺,赵谦无从下手;最后还是唐宁暗里指点赵谦,金永福最缺的是社会地位,于是赵谦便邀请金永福做了他的客卿,客卿是主人的座上宾,是地位最高的幕僚,虽然他仍然不是官,但地位比商人高多了,至少他的‘女’儿嫁给举人出生的文书之类的人是没问题的。

外有金永福保驾护航,内有贤妻掌家理事,亲娘又不闹腾了,赵谦又做着自己喜爱的工作,别人知道他是个刺头,一般也不招惹他,赵谦的小日子过得可谓是有滋有味。

金永福也没丢了手中的生意,还拉着赵谦入了股,这事赵谦自己是不知道的,反正他的俸禄都是‘交’给娘子打理,他只管伸手,家里有多少钱他自己也不知道。

水明轩做了十几年的学政,终于熬出了头,升为吏部尚书。他年纪已经不小,为人又和善,善于招揽人才,多年经营下来,手底下‘门’生无数,这会又做了吏部尚书,其人脉不可想象。

唐宁很高兴,他高兴的不仅是有水明轩在,以后选官升职容易些,更重要的是水明轩留在了京城,先生一辈子孤苦,和他谈得来的也只有吕大夫和水明轩了。

现在这两人都留在京城,先生养老的日子肯定不会太寂寞。

令人想不到的是,唐宁这届的三甲都没有去六部任职。

唐宁这状元不说,榜眼谋了外任,他年纪不小,留在京城熬资历耗不起,不如去外面历练,有了政绩升迁也快,况且他在京城夹在勋贵与文臣之间也不好受。

林子璋这个探‘花’却是留在了翰林院,他与榜眼选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。要知道从翰林院入阁说容易也容易,说难也难,一句话,只要人缘不是太差,等年纪到了七老八十,自然就可以入了。

但是唐宁知道林子璋选择留在翰林院,肯定不是为了熬资历上进,他这个选择多少透出点心灰意冷的颓废。

唐宁倒觉得这样也不错,林子璋的‘性’格实在不适合在官场摔打,他和乔涵韵的‘性’格就是两个极端。一个自卑软弱,一个清高孤傲,一个不敢说出爱,一个不屑于说出爱,他们的悲剧或许是有命运的因素在里面,但与自身的‘性’格也脱不了关系。

翰林院虽也有争斗,但若想避开争斗,偏安一隅也十分容易。当初乔涵韵都三十了还呆在翰林院,估计林子璋也是想走乔涵韵的老路,只要林家不出事,他就能安安分分到老。

接了官印,办了手续,官服还要过两天才有,唐宁这两天便空了下来。

出了吏部,唐宁看天‘色’尚早,想了想,便决定先去国子监转转。

对于国子监,唐宁是久闻其名却从未见过,在他的想象中,国子监也就是古代的官方书院。

然而,在他绕过国子监大‘门’里高大的影壁以后,他就受到了深深的震撼。

眼前是一大片大理石铺成的空地,空地中间耸立着巨大的孔子雕像,空地的尽头是巍峨的正堂,唐宁站立其中,立刻感觉到自身的渺小,心中不自觉产生一丝敬意。

广场上偶有穿着青衫直裰的学子经过,唐宁定了定神,随便找个学子问了下太学博士邹文的位置。

太学博士邹文是他的顶头上司,专管教宗室书画的。

国子监分工很细,官宦子弟按祖父、父亲品级分,宗室按血缘远近和自己封号分,同一种身份等级的算是一个班,由一个博士教导。

博士也分是教经史,还是教书画,或者是教仆‘射’。邹文负责的就是教宗室郡王级别的子侄书画。

邹文的办公室还‘挺’远,唐宁这一路上经过了教室、典籍厅、食堂、疗养所、学生宿舍,终于到了目的地。

不得不说这国子监设施不比前世的大学差,占地面积更是甩前世的大学好几条街。饶是唐宁日日锻炼跑步,这会也有点吃不消。

邹文办公的地方是一个小阁楼,十分清幽,旁边就是国子监的侧‘门’。

唐宁看着那个侧‘门’无语半晌,早知道就让马车停侧‘门’了。

邹文是个十分温和的人,待唐宁很是客气,半点没有领导的架子。

见唐宁提前报到也不介意,反而跟他详细得介绍了国子监的情况,对唐宁的职位也说的很清楚。

国子监的助教也有分类的,一类就是纯辅助,帮博士批改试卷,管理学生之类的。还有一类就是唐宁这样的兼任,相当于外聘,唐宁只要每月初三和十八过来讲两堂关于书画方面的课就行,至于其他方面,比如回答学生问题全看唐宁自己的心情。

当然唐宁的课是开放式的,虽然归在太学这个宗室分类里,可别的学生也可以过来听。学生的多与少,什么身份全看唐宁自己在各种圈子的名气如何。

接着邹文又亲自领着唐宁去了趟教室,熟悉了下周围的环境。国子监实在是大,一圈下来,夕阳已经深红了,而唐宁的脚也酸疼不已。

好容易辞别了邹文,又挨着走回大‘门’口,上了马车,唐宁才斜躺着,惬意地舒了口气。

也许是累得狠了,唐宁竟在车上就‘迷’糊了起来。

不知过了多久,等车夫到了喊他时,唐宁才勉强睁了眼,撩起车帘一看,夕阳已落下,外面已是微黑。

唐宁挨挨蹭蹭地下了马车,脚底板的酸痛又回来了,刺‘激’地他清醒了不少。

家‘门’就在眼前,正在唐宁急不可耐地想进‘门’用热水泡泡脚时,‘门’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影,虽然天‘色’已黑,看不清面目,可看其衣服样式,不像是府里的下人。

那人四十来岁的样子,面目‘阴’沉,与唐宁擦肩而过,竟是没有注意到唐宁这个正经的主人。

唐宁远远看着那人上了马车,眯了眯眼,对着‘门’房问:“他是谁?”

作者有话要说:下面几章都是过渡章节,国子监的分类啥的是我自己分的,无考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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