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节 血泊冰海

终回 第三节 血泊冰海

华葛——

王府再不是昔日模样,西苑也不复旖旎芙蓉香。涂龙折断了锦兰枝,觉得心口抑郁难舒。

从什么时候开始,这里,竟是只剩得他一人了……

横空有鸟翅扑腾的影,凉夜里掠过庭院,直直往王府东庭飞去。

涂龙警觉的站起,朝东庭走去。

他认出这是柳言的信鸽。林逸之曾说过,柳言与他已经失去联系好一段时日了,现在终于有了音信,会是什么消息?

信鸽找不着主人,在石板上踏来踏去,涂龙轻轻将它擒住,取下它爪上的信茧之后再将信鸽脱手放开。

借着月光,涂龙拆开信茧并细细读下去。

一张小小的薄纸,上面只有四个字。

——王妃将回。

涂龙竟觉得一阵眩晕!他猛然摇摇头,再看那张纸,仍是这四个字,确实是这四个字,没有看错就是这四个字——

王妃将回。

回?……回?哪里?谁?谁要回哪里?……

涂龙不禁怨恨起柳言来,是发生了怎样紧急的情况,才迫使你只能写得这四个字?!你该详加说明才是啊!

可是不多一会儿,他终于冷静下来。

这封信,是给要陛下的。这封信是要给陛下过目的。

眼下,这里却没有主人。

林逸之人在东诸,三军已出,国无君,臣无主。

林逸之将一切交给他打点,一个皇城,整个华葛。

涂龙手心是汗,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小心收好信茧,涂龙将它放在心口上。——这里有两封信,一封是柳言的飞鸽传书,一封是海岸边界的紧急军函。

涂龙一只手习惯性的向腰间靠了靠,他的剑仍在。

轻吁了口气,涂龙走出王府。

——王府外,士兵们已经整军待发。

时间紧迫,他们不得不趁夜行军。涂龙看见元老大臣们站在队伍前,他们是来送行的。只是这个时候,似乎说什么都枉然,每个人脸上只是静默与肃穆。

涂龙穿过他们,无言的走到军队前面,干净利落的跃上马。一位花甲元老走过来,他手里拿着一瓶一杯,瓶微斜,酒入杯,一线清莹,碎玉溅,散珠飞,饮酒,饮酒,饮酒壮士当威。

涂龙接过酒杯,一饮而尽。冷酒入喉,如火灼腹。

涂龙已别无他法,东诸大军海上可称无敌,行军神速无人能及,此刻进犯,华葛安危难保,边界若是被占了去,皇城也迟早会沦陷。

但是,他不能向林逸之求助。

他知道,林逸之已经将华葛舍弃了。——一个舍弃自己子民,舍弃自己的王国的国王,还是国王吗?

国王已经把自己给舍弃了。

谁晓得他心里的苦?

涂龙知晓。一切,只是为了那日漫雪冰霜,两个遗失的亡魂。

可是,……王妃将回,是什么意思?……

还有谁能阻止林逸之?还有谁?!

一个熟悉的名字在他脑海里闪过——

沽月汐?……

不……不会是她……林逸之疯了,沽月汐比他更疯!她更需要被阻止!……可是,又为什么会想起她?……

海上的白色船队追得风疾,沽月汐一直看着远处。她有些焦急。

“夫人。”

沽月汐回头,见是蔚小海与蔚小雨。自从怜秀离去之后,他们二人一直愁绪满怀。

沽月汐看了他们一会,轻轻一声叹,道:“我让潜将军为你们准备了一艘船。”

“呃?”蔚小海与蔚小雨不约而同抬起头,两人皆是愕然。

“上船后先往西去,再向东行,虽是绕了远道,但应该可以安全抵达东诸。”

“夫人……要我们去东诸……做什么?……”蔚小雨诧异的问。

沽月汐轻轻摇头,“不是我要你们去,是你们自己去,你们自己离开。”

“夫人?……夫人是要赶我们走吗?!”蔚小海急忙慌张的问道。

“夫人……我们是不是做错什么了?”蔚小雨也问道。

沽月汐欲言又止,最后只得叹了一声气,她暗笑自己竟吞吞吐吐起来了——再看着眼前这两人,心里头又何尝不是痛呢……

“若遇着了怜秀,帮我告诉她,我一点也不怨她。”

两人不能相信却又哑然无言的望着沽月汐,嘴中有话,此时却不知如何言明。

潇沭潜走来,略略施礼,道:“夫人,为两位护卫准备的船已经可以下水出行了,干粮和水也全部准备好了。”

“夫人?!”蔚小海与蔚小雨仓皇失措的望着沽月汐。

沽月汐向潇沭潜点了点头,“辛苦潜将军了。”

潇沭潜看了蔚小海蔚小雨一眼,知道自己不便多留,便低身道:“属下告退。”

看着潇沭潜离去,沽月汐回头看向他们二人,“我知道,你们也不想再留在这里。”

“为何这样说……”蔚小雨慌张的摇头,“我和小海绝没有叛逆之心!”

“北岑之战,我刻意让你们俩留在船上,你们人在船上,但终究看得见回船的士兵兵器上的血迹,也听得见他们胜利之后的欢声笑语,你们心里感受如何,以为我不知道吗?”

“……我们…………”

“海上之战近在眼前,一旦追上东诸的海船,又是一场血战,你们能一直忍下去?——也许你们能,但是我不能。”沽月汐望向远处,“我不能看着你们继续隐忍着,而我什么都不做。杀母之仇我不能不报,东诸大军我不能不歼,怜秀把我错当作东诸的救世主,但是我不是,我只是一个自私的人,我只为泄恨,我只知杀戮。”

“夫人……您不是……”小雨哀声道。

沽月汐淡淡一笑,似乎毫不在意。“你们是东诸人,回东诸去吧……去找怜秀,我对她有愧。”

两人怔怔看着沽月汐,谁也没有说话。

半晌,蔚小海向前走了一步,突然单膝跪下,犹如起誓一般说道:“小海记住夫人的话了,小海会把夫人的话亲字亲句带给怜秀姐!”

沽月汐愣住了。

蔚小雨也猛地跪下,容易掉眼泪的少女已经泪流满面,“小雨也记住了,我与小海定会回来向夫人复命!”

沽月汐心头一阵痛,“你们……这不是命令……当是我的请求,我不要你们和我一同背负这仇恨!你们明白吗?!”

两人却全当没有听见,默然站起,低身又行大礼,“夫人保重,找到怜秀姐后,小海小雨定会回来复命!”

“…………”沽月汐睁着眼看着他们,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蔚小海与蔚小雨先后下了甲板,潇沭潜已在两船间架了船桥,他们头也不回的走了,头也不回,像是跟母亲赌气的孩子,头也不回的,似乎很坚强的离开了。

沽月汐怔怔看着那船远去,心里的痛逐渐转为舒缓。——走了就好,走了就好……不要跟着我一起恨,不要跟着我一起错……他们还有自己的路要走……

而我,已经快到尽头。

“娘……”

一声轻唤震得她心神恍然,转过身来,歆儿无神的站在她面前。

沽月汐弯了半腰身将歆儿扶住,见他面带红潮,神志不清。一探额头,竟是烫得吓人!

“歆儿?”

“夫人!”杉儿跑上甲板,她一眼看见歆儿,急忙跑过来,“总算找到了!我刚给他煎好了药,他就不见了……”

“怎么回事……”

“是惹了风寒,白天里虽是暖和,可这晚上的海风凉得很,夫人不用担心,我已经煎好了药,等歆儿喝了再睡一觉,便没事了。”杉儿一面安抚说着,一面去抱歆儿,可歆儿的两只小手,却紧紧揪着沽月汐的衣衫不放。

沽月汐无奈的笑了笑,轻轻将他抱起,“罢了,我同你一起下去吧。”

杉儿微微一笑,“那自然是好。”

歆儿的头枕在沽月汐肩上,他感觉到脸上有凉凉的发丝轻滑,心里头莫名的安适,便沉沉睡了去。

夜幕渐落,大海潮汐。

潇沭辰夜不能寐,便走上甲板。没想到,此夜不眠之人,不止他一人。借着船上随波摇晃的灯火,潇沭辰看清那人是潇沭延,他手里似乎在鼓捣着什么,并且十分专注,以致于没有觉察到潇沭辰的到来。

“延。”潇沭辰唤道。

潇沭延一惊!手中的信鸽挣脱飞起!——扑腾着翅膀,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中。

潇沭辰也是一惊,他走过去,“你刚才在干什么?——那是什么?信鸽吗?”

潇沭延显得慌张,他微微低下头去,眼神游移,不知如何答他。

潇沭辰狐疑的看着眼前的潇沭延,再一次问道:“你刚才在做什么?你在给谁传信?”

这一次,潇沭辰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,潇沭延惟恐他再问,被人听见,只得勉强的回答他——“我传信……回西婪……”

“是吗?”潇沭辰仍是狐疑的看着他,“给皇后娘娘吗?既然如此,何必躲躲藏藏,叫谁看见都会生疑的。”

潇沭延却是摇了摇头,“不……不是皇后娘娘。”

“不是?”潇沭辰愕然。

潇沭延抬起头,说道:“是给陛下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潇沭辰看着潇沭延,久久没有说话。“那么……她就是陛下,……一直在找的人?”

潇沭延神色黯然,他摇头,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
“那……那个孩子……”

潇沭延仍是摇头,“我不知道……不知道……”

潇沭辰便不问了。

潇沭延一脸痛苦,几乎要哭出来一般,口中只是念着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他转身离去,走下甲板。

潇沭辰一个人站在甲板上,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。——他看出潇沭延动了情。

“她不属于你……何苦揪心?”

清晨。

灼眼的红日跃出了海平线,像是要将这一片海洋焚烧——

云霞朝日,此刻美景却暗隐着杀机。

海岸处已经布满了士兵,没有船只。

涂龙知道海战无利有弊,他只希望东诸军来袭之时,他们能在陆地上一较高下!

也许面对蓄势已久的东诸大军,华葛护城大军显得胜算无几,但是刀已出鞘,惟有一搏,若是不战而退……便更加没有活路了……

望着这一片平静的海面,士兵们都紧张的握着兵器。保家为国的道理无人不知,此刻的危难也无人不晓。

海上的船队仍在行驶,沽月汐醒来,发觉歆儿正躺在怀中,一只小手握着她的一缕发。沽月汐笑了笑,一只手伸过来,又探了探歆儿的额头,热度退了不少,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,将他手里握着的那缕发丝轻轻抽出,并从床塌上下来。

杉儿端了洗梳的热水进来。见到沽月汐起来,她开怀一笑,“夫人起来了啊。”

沽月汐眉头微拧,“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……”

杉儿笑着回她:“我好久没见夫人睡得这么沉了,所以没有叫醒夫人。”

“我在这睡了,那你呢?”

“杉儿斗胆,昨个儿去夫人的房间睡了一晚,呵呵……”

沽月汐无奈的笑了笑,转头看看歆儿,歆儿仍未醒来。

“热度退了些,不过还是稍微有些烫,你留在这里陪他吧。”

杉儿点点头,又问道:“夫人现在就要上去?”

沽月汐的脸色沉下来,“呃……是,你好好照顾歆儿,不要出来。”

“杉儿明白了。”

沽月汐又看向床塌,歆儿睡得很沉,她如此看了一会,便转回头走出门去——

甲板上士兵们整装待发,潇沭辰、潇沭延、潇沭潜正在船头观望着。沽月汐走过去,三人转身行礼。

沽月汐看了看前方,焦急神色又显,“为何还没有追上东诸军的船队?”

潇沭辰脸上显出为难神色,他回道:“夫人稍安毋躁,船队已经在以速度进发了。”

沽月汐望着前方问道:“正午时能追上吗?”

“……正午……”

沽月汐转头问潇沭辰:“怎样?——正午时能追上吗?”

“夫人,这实在不好估测。”潇沭潜在一旁答道。

“此话怎讲?”

“此时我军船队已是速度,加上风向有利,傍晚时定能抵达华葛,但是……素闻东诸海船行风破浪……正午……不知能否赶上。”

沽月汐的眸子沉下来,她有些浮躁不安。

“夫人。”潇沭延说道,“东诸大军的海船由东岸向南进发,我军的海船由北进发,路程上远了大半,时间上也因战事延误了些日子……”

“别说了。”沽月汐打断他,“这些我知道,我现在只想知道正午时能不能赶上他们。”

“或许……能。”潇沭延低下头,回道。——如果东诸船队中途减速,整顿队形,或许能。

沽月汐走至船头最前处,看着前面幽蓝平静的海,她的心里却是焦躁难安。

“伊南莎。泷一向谨慎,如果我不向北移,他绝不会东岸发兵……如果我不跳进第一个陷阱,他便不会设第二个陷阱……”沽月汐的衣裙在海风中舞动,她的样子显得这样落寞,这样哀伤。她的眸子望着远方,嘴中念着,“我必须赶上啊……”

——他不能舍了他的子民,他不能舍了他的王国……他怎么可以?他怎么可以…………

初次相见,也是因一场战事,几经曲折才将那片土地保下来,现在却要眼睁睁看它被夺去?!怎么可以?!——

潇沭辰低下头去,“夫人放心,我们定当竭尽全力!”

沽月汐似是没有听到,依旧一动也不动的凝望着远方。

必须赶上……我必须赶上……

她心急如焚,正午到得也快。

站高远眺,沽月汐终于看见东诸军的船队!船队气势宏大,成片散布在海面上——稍稍目测之后,她能肯定东诸此次发兵至少上万。

然后焦躁的是,这样的距离还是太远,船队的速度根本无法接近东诸海船。

“夫人,已经是极限了。东诸海船速度太快,我们跟不上……”

“夫人……目测距离至少半个时辰……”

“夫人,东诸军好象发现了我们,他们加快速度了!……”

“夫人……”

“……夫人,我们和东诸海船的距离拉远了……”

“夫人…………”

沽月汐猛然转身,她快步朝眺望台走去!——

“夫人?”潇沭延急忙跟上前去。

沽月汐一脸怒气,她大声叱呵:“如此龟速!等到追上东诸船队,他们怕是已经将华葛杀了个精光!!!”

沽月汐难以压制心头怒火,她一面攀上眺望台,一面怒骂:“什么东诸海船神速!全是废物!难道下了水我就怕了他不成?!!!——伊南莎。泷!我要让你好好看着!你的神速海船也不过是一群无头爬龟!!!”

潇沭辰、潇沭延、潇沭潜在下面站着,大气不敢喘一下,骇然的望着沽月汐登上高台——

沽月汐站在高台上,俯看群船,她提声呵道:“我军听令!——”

“东诸国君无道!我军雪蛟,受天威神命代洙之!”

晴空忽变,乌云涌挤而来!突如来一阵狂风,惊得众人皆屏住呼吸!

“即刻寒霜冻雪!冰封此海!迁夏移冬!我军无待!——”

众人又惊又呆,暖暖夏日,眼前竟吹起纷飞雪!漫天雪花不知从何而降,毫无温柔之姿,惟有凌人之寒气!

沽月汐周身肆虐着极白极刺目的妖气,它们直冲云霄!犹如一只巨大的苍龙席卷整个天空!

“我军听令!——下船歼敌!!!”

众人恍然回神,纷纷向船下看去——封海成冰,蔚蓝已成苍白!而远处的东诸船队早已被冻结,行驶不了半步!

潇沭辰愣了好久,突然察觉到沽月汐的异样——

沽月汐神情痛苦,身体在雪中微颤,她似乎在苦苦承受着什么。

“夫人……”潇沭延早已察觉到这一点,他向前走了一步,“夫人,你怎么样……”

沽月汐看向潇沭延,她拧着眉,艰难的吐出一句话:“延将军……快……”

潇沭延看见沽月汐的脸色已经惨无血色!他心里是一惊!立刻转身呵道:“所有军士听令!立刻下船!整队出发!!!——”

众人似乎也隐约感觉到了沽月汐的辛苦,即刻下了船!脚下踏着曾为海浪的冰泊,奋勇无阻的向东诸船队冲了去!——

这只军队像是被注入了莫大的力量,向南直逼过去!——假若他们身后站立着的是女神,那么,他们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?!

杀吧,杀吧,杀向他们——你们是她的战士,是她的勇士,背负她的血恨,血杀她的仇人!杀吧!杀个干净!!!

那些愤怒的叫嚣,那些刺耳的碰撞,那些撕裂,那些斩断,那些血喷涌,那些人死亡——茫茫冰雪地,遍地红流,死寂。

东诸士兵被这离奇大雪惊得惶恐,为这冰封死海惊得茫然,只看见后面追杀来一片血红——

但是,仍有人逃出。

惟恐沽月汐体力不支,使得这封海神力失效,潇沭辰无暇顾及那些逃窜者。这瞬间的击溃,已经可称得上完胜。

他召回士兵,下令撤退。

大军潮水一般向自己的船队靠去,身后留下大片纷杂的血迹足印。

沽月汐见他们回来,她一下子软瘫倒下来,靠在栏杆上喘着气——

潇沭延急忙将她扶起,握着的身子是彻体冰寒,此时她显得如此脆弱无力。

沽月汐勉强站立着,她看着远处,乌云渐散,冰雪消融,波涛又起,暖日已升。东诸海船一艘接着一艘沉入海底,成百上千,成千上万,一艘接一艘,没有停歇的,它们沉入海底!——

沽月汐微微笑起来。

“夫人,我扶你回房休息吧。”潇沭延担忧着看着沽月汐一脸苍白。

沽月汐轻轻摇头,“不了,……杉儿扶我便好。”

潇沭延愣了下,低头道:“属下去请杉儿姑娘来,夫人稍等。”

沽月汐一面望着远处发笑,一面点了点头。

潇沭延便松开了手,任沽月汐靠坐在一边。他微微吸了口气,走下高台去。

刚下高台,却见潇沭辰慌张跑上来——

“怎么了?”潇沭延问。

“公子和杉儿姑娘被掳去了!!!”

“什么?!”潇沭延怔在原地。

“几个逃窜的东诸兵趁我们进攻时掳走了他们!劫了我们一艘船往东逃了!——”潇沭辰说到这里停下来,他看见潇沭延身后的沽月汐——

沽月汐半倚在栏杆边,面如白纸。她睁着双眼,直直望着潇沭辰,声音几近沙哑,“……你……说什么……”

“夫人……”

沽月汐顿时发狂!“快追啊!!!——”

“潜将军已经去追了,属下立刻加派船只人手——”

“给我追回来!!!追回来!!!还我的孩子!还我的孩子!!!我要我的孩子!!!——”

沽月汐歇斯底里的吼道!然后——就像用尽气力的枯叶,瘫倒下来……

“夫人!……夫人?!……”

潇沭延抱起昏迷过去的沽月汐,递给潇沭辰,“辰,照顾好夫人,我去追他们。”

潇沭辰接过沽月汐,重重点了点头,潇沭延向箭一样冲了去。

沽月汐无泪的哭嚎声还停留耳旁,潇沭延听得心肠寸断。

还我的孩子……我要我的孩子…………

大概是因为东诸船与西婪船稍有区别,被劫的船并没有驶多远,潇沭延很快追上潇沭潜的船,潇沭潜却示意他不要靠近——

东诸逃兵在船那头用刀抵着杉儿的喉头,这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。

潇沭延细看那船上不过五六人,有两名在船头行驶,几名在船的四周警戒的观望着,杉儿与歆儿旁边只有一人。

潇沭延含眉冷道:“拿弓箭来。”

一个士兵急忙呈递上来,潇沭延站到隐蔽地方,对准不远处的那名东诸兵便是一箭射去!毫不迟疑,干净利落。

东诸兵砰然倒地——

“靠过去!!!”潇沭延高声向舵手下令!

剩余的东诸兵顿时慌了手脚,向杉儿歆儿跑来,企图再拿他们作人质——潇沭延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,大船直逼过去。

这时,却见歆儿扑到船尾栏杆处,他一面挣扎一面大声喊道:“不要过来!!!不要过来!!!——”

潇沭延一愣,警觉的使了个手势,令舵手停止行进。

远远观望,看不清明细,但他还是能见到那些人企图捂住歆儿的嘴,那边的杉儿已经晕了过去,歆儿仍是不停挣扎着——

“不要救我!不要过来救我!是圈套!!!船底还有士兵!!!——不要过来!!!”

潇沭延心焦火恼!——这该如何是好?!

不!是圈套也得救人!

潇沭延刚想再进,却见歆儿在挣扎中奋力的大声呼唤——

“我不是她儿子!!!不要救我!!!我不是她儿子!!!将军!!!不要救我!!!他想引我娘出来!他想吃了我娘!!!你不要上当!!!——将军!!!不要过来救我!!!”

这哭喊声撕心裂肺,潇沭延紧握着长弓不知如何是好!

那头的船上,歆儿似乎遭到毒打,那群人将他压到地上,潇沭延看不见他,船渐渐远去,潇沭延木然望着远方。

他说他不是她的儿子……为何口里还声声唤着亲娘?……

如何是好,如何是好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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